灵泉水泛着墨色泡沫的模样,像一块巨石砸在沈青芜心头。她快步上前,蹲身掬起一捧泉水,指尖刚触到水面,便被一股灼烈的毒性弹开——是焚心散的霸道火气,混着软骨草的阴寒,两种剧毒在灵泉里交织成网,连泉底的灵石都被蚀出了细密的孔洞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阿尘跟在后面赶来,看到枯萎的药圃时眼圈泛红,“早上还好好的,那些刚培育的凝露草眼看就要成熟了……”
林梦冉拔出逐风剑,剑尖在泉眼上方虚划半圈,激起的灵力圈撞上黑雾,竟被腐蚀出几个破洞。他眉头紧锁:“两种毒药性相冲,却被人用秘法强行融合,显然是冲着芜园来的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一阵喧哗。几个外门弟子搀扶着同伴奔来,为首的弟子脸色涨红如猪肝,胸口剧烈起伏,说话时气息断断续续:“沈师姐……我们、我们刚才喝了灵泉水熬的药,现在浑身像有火在烧,灵力乱得像团麻……”
沈青芜掀开他的衣襟,只见皮肉下浮现出红蓝交错的脉络,正是两种毒素在体内冲撞的迹象。她迅速从药箱里取出银针,分别刺入他的膻中、气海二穴,指尖凝聚起淡绿色的灵力,顺着银针缓缓注入——那是神农诀的净化之力,能暂时压制毒性蔓延。
“其他人也一样?”她头也不抬地问。
“是,”另一个弟子急道,“已经有三个师弟晕过去了,浑身抽搐,跟西崖下那几位一模一样!”
林梦冉目光一沉:“灵泉水流通各院药炉,若不及时阻断,半个宗门的弟子都会遭殃。”他转向守泉弟子,“立刻传讯各院,禁用灵泉水,改用井水暂代。”
守泉弟子刚要应声,却突然捂着喉咙倒地,嘴角溢出黑血。沈青芜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脉门,神农诀探入体内,却只摸到一团混乱的灵力——毒素已经侵入心脉。她心中一紧,抬头看向灵泉上方盘旋的黑雾,忽然明白这毒不止能通过水源传播,连挥发的雾气都带着毒性。
“所有人退后三丈,用灵力护住口鼻!”她扬声喊道,同时取出腰间的同心草玉佩。玉佩在掌心亮起柔和的绿光,将她周身笼罩起来,隔绝了黑雾的侵蚀。
林梦冉见状,也运转灵力在周围布下结界,对阿尘道:“带中毒的弟子去东厢房,用清心草煮水灌服,我去请丹堂的长老来帮忙。”
“等等,”沈青芜叫住他,指尖捏着一枚从泉底捞起的黑色鳞片,“这东西你见过吗?”
鳞片约莫指节大小,边缘锋利如刀,表面布满细密的火纹,与烈阳谷令牌上的印记有七分相似,却多了层诡异的黑气。林梦冉接过鳞片,指尖刚触到便觉灼痛,他眉头微蹙:“是烈阳谷的‘玄火鳞’,但寻常玄火鳞不会有这种死气,像是被人用邪术炼化过。”
沈青芜心头一动:“赤风说他们丢了焚心散,可灵泉里的毒分明是焚心散与软骨草的混合体。若真是烈阳谷所为,何必多此一举?”
“除非……”林梦冉眼中闪过一丝锐光,“他们是故意让我们以为是烈阳谷干的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。能同时拿到烈阳谷的焚心散和芜园的软骨草,还对灵泉的防御布防了如指掌,除了宗门内部的人,还能有谁?
“你先处理灵泉,我去查玄火鳞的来历。”林梦冉将鳞片递给她,“小心林家族老,他今日在西崖被当众质疑,定会狗急跳墙。”
沈青芜点头,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才深吸一口气,转身走向灵泉。她将同心草玉佩系在灵木杖顶端,双手握住杖身,低声念起神农诀的净化咒。淡绿色的灵力顺着杖身涌入泉眼,与黑色的毒雾撞在一起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
泉水中的墨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,但沈青芜额上很快渗出冷汗——这毒比她想象的更深,泉底的灵石似乎被人动了手脚,不断往外渗出毒素。她咬紧牙关,将神农诀运转到极致,掌心的玉佩越来越烫,忽然,一丝极淡的檀香顺着泉水飘了上来。
这香味……沈青芜猛地睁眼。是凝神香,玄天道宗长老们惯用的熏香,林家族老的书房里就常年燃着这种香。她下意识地往泉底探去,指尖摸到一块松动的灵石,掀开一看,下面竟藏着个巴掌大的瓷瓶,瓶身上刻着玄天道宗的云纹标记。
瓶中装着半瓶黑色膏体,散发的气味与灵泉中的毒雾如出一辙。沈青芜将瓷瓶收好,刚直起身,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。她迅速将瓷瓶塞进袖中,转身便见林家族老带着两名弟子站在结界外,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。
“沈丫头,听说灵泉出事了?老夫特意来看看。”他目光扫过枯萎的药圃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,“唉,好好的灵泉变成这样,真是可惜了。你也别太自责,毕竟……不是谁都能管好芜园的。”
沈青芜握紧灵木杖:“多谢长老关心,只是不知长老深夜至此,是担心灵泉,还是担心别的?”
林家族老脸色微变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意思,”沈青芜缓步走向他,目光锐利如刀,“只是刚才在泉底发现个有趣的东西,想请长老辨认一下。”她故意顿了顿,看着林家族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才慢悠悠地补充,“是个刻着云纹的瓷瓶,里面的药膏,闻着倒像长老书房里的凝神香呢。”
林家族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厉声喝道:“一派胡言!你竟敢污蔑老夫?!”他身后的两名弟子立刻拔剑,剑气直逼沈青芜面门。
沈青芜早有防备,灵木杖横扫,杖头的暖玉撞上剑锋,震得两名弟子虎口发麻。她后退两步,站到结界边缘,扬声道:“林长老何必动怒?是不是污蔑,等宗主和太上长老来了,一看便知。”
“你以为他们会信你?”林家族老冷笑,“一个神农宗的余孽,拿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瓶子,就想栽赃老夫?”他突然上前一步,灵力如潮水般压向结界,“今日就让你永远闭嘴!”
结界剧烈震颤,沈青芜只觉胸口发闷,神农诀的灵力险些溃散。就在这时,一道金光从天际射来,稳稳落在结界上,将林家族老的灵力挡了回去。
“林鹤,你要在灵泉边动手?”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,只见宗主带着几位长老御风而来,为首的白须老者正是云岚宗的太上长老。
林家族老脸色大变,连忙收势行礼:“弟子参见宗主,参见太上长老。只是这沈青芜污蔑弟子下毒,弟子一时气不过……”
“是不是污蔑,让她把东西拿出来便是。”太上长老目光落在沈青芜身上,眼神平静却带着威压,“沈丫头,你说的瓷瓶呢?”
沈青芜刚要取出瓷瓶,却见林家族老悄悄对身后的弟子使了个眼色。那弟子手按在腰间的传讯符上,指尖泛起一丝黑气——竟是要毁尸灭迹!她心头一紧,灵木杖突然指向那名弟子:“小心!”
话音未落,那弟子突然口吐黑血倒地,腰间的传讯符“嘭”地炸开,化作一缕青烟。林家族老惊呼:“阿武!”脸上却闪过一丝慌乱。
沈青芜趁机将瓷瓶呈上:“太上长老请看。”
太上长老接过瓷瓶,打开一闻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:“玄火麟膏,用烈阳谷玄火鳞混合软骨草炼制,果然是你!”他猛地将瓷瓶掷向林家族老,“你与烈阳谷勾结,污染灵泉毒害弟子,还有何话可说?!”
林家族老踉跄着接住瓷瓶,脸色惨白如纸:“不是我!是她陷害我!这瓶药膏是她伪造的!”
“伪造?”沈青芜冷笑,“那长老不妨解释一下,为何泉底会有你的凝神香?为何西崖下的中毒弟子,身上都有玄天道宗的灵力残留?”
林家族老张着嘴说不出话,周围的长老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。宗主沉声道:“林鹤,你可知罪?”
就在这时,林家族老突然怪笑起来:“知罪?我何罪之有?云岚宗本就该是玄天道宗的天下,凭什么让一个神农宗的丫头占着芜园?你们以为禁了灵泉就没事了?告诉你们,这毒早已顺着地下水流向各院,不出三日,整个云岚宗都会变成毒窟!”
他猛地撕开衣襟,胸口竟也纹着个火纹印记,与沈青芜捡到的纸条上的符号一模一样。“烈阳谷答应我,只要帮他们拿到云岚宗的地脉图,就让我当新的宗主!你们谁也拦不住!”
太上长老怒喝一声,掌心凝聚起金色灵力:“痴心妄想!”
林家族老却突然转身,纵身跃向灵泉深处:“想抓我?没那么容易!”他坠入泉眼的瞬间,泉水中突然涌起巨大的漩涡,黑色的毒雾翻涌如浪,竟将半个芜园都笼罩其中。
沈青芜看着那片迅速扩大的黑雾,心中警铃大作。她能感觉到,黑雾中除了原本的两种毒素,还多了种更霸道的气息,像是某种沉睡的邪物被唤醒了。
“不好,他在引爆地脉中的邪气!”太上长老脸色剧变,“快布阵封印!”
众长老纷纷出手,金色的灵力交织成网,试图困住黑雾。但那黑雾却像有生命般,不断吞噬着灵力网,甚至隐隐传来龙吟般的咆哮。
沈青芜握紧同心草玉佩,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:“芜园之下,压着云岚宗最大的秘密,不到万不得已,千万别动灵泉深处的封印。”
难道……那邪物就是封印的东西?
她抬头看向宗主,却见宗主眼神复杂地望着黑雾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:“传令下去,封锁芜园,明日召开宗门大会,彻查此事。”
夜色渐深,黑雾被暂时压制在灵泉周围,但谁都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沈青芜望着泉眼处翻滚的黑色漩涡,掌心的玉佩烫得惊人。她隐隐有种预感,林家族老的背叛只是冰山一角,那地脉深处的邪物,还有烈阳谷真正的目的,恐怕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可怕。
而明日的宗门大会,注定不会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