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子轻轻拍了拍手,立刻有四五个身形魁梧的安保人员走进来,像拎小鸡似的架起地上的冯云龙。“送回冯家老爷子门口,”她语气淡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告诉老冯,人是我打的。要报仇、要报警、要打官司,我梅家奉陪到底。”
小张躬身应下,转身跟着安保人员出去了。黑色轿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渐远,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。
梅子转过身,方才的冷冽瞬间融成一汪春水。她走到潘泽面前,抬手替他拂去衬衫上的血渍,指尖带着温软的暖意:“这样处理,解气吗?”
潘泽望着她眼底的认真,喉咙忽然发紧。这些年他习惯了独当一面,习惯了把委屈咽进肚子里,却忘了被人护在身后是什么滋味。“解气,”他声音有些发哑,伸手将她紧紧抱住,“老婆,谢谢你。”
梅子被他勒得笑出声,指尖在他背上画着圈:“光说谢可不行。”她忽然踮脚在他耳边吹气,声音媚得像化不开的糖,“是不是该……肉偿?”
潘泽的耳根腾地红了。昨晚的疲惫还没散去,他刚想讨价还价,就被梅子推着往卧室走。“爷爷定下的五年抱三 KPI,可不能拖后腿,”她回头抛了个媚眼,旗袍开叉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,“我都四十了,再等下去,你想让梅家断了后?”
话虽霸道,语气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柔软。潘泽看着她的背影,忽然觉得那点疲惫算不了什么。他三下五除二脱掉沾了酒气的衬衫,转身进了浴室。
热水哗哗淌下时,他听见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等裹着浴巾出来,才发现梅子早已卸了钗环,一袭真丝睡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,乌发铺在枕间,像一汪墨色的泉。
(此处省略两万五千字)
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空床幔,在被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,惊飞了帐顶栖息的晨露。
梅子闭着眼摸索过手机,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:“喂?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,恭敬得近乎卑微,像旧时太监见了主子:“请问是梅总吗?”
“谁?”梅子皱了皱眉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潘泽的胸膛。他还没醒,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。
“梅总,我是冯云龙的爷爷,冯少华。”老人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“关于昨日云龙冲撞潘总的事,小老儿特地来赔罪……”
梅子这才清醒了些,语气冷了下来:“赔罪就不必了。是我让人动的手,有账你直接找我算。警察局、法院,随你挑。”
“不敢不敢!”冯少华连忙告饶,“是云龙那孽障不懂事,在会上对潘总失了分寸,还……还拿当年的旧事说笑,是该受教训!”
“说笑?”梅子轻笑一声,指尖猛地收紧,掐得潘泽闷哼一声,“撬人女朋友是说笑?骂人家小白脸是说笑?把婚礼上不堪的视频公之于众也是说笑?冯老爷子,您这孙儿的玩笑,开得未免太出格了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,才传来冯少华带着哭腔的声音:“是小老儿教孙无方!为表歉意,Killer公司我愿无偿赠予天禧集团,只求梅总高抬贵手……”
“我梅家还不至于要别人施舍。”梅子打断他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,“Killer按原价收购,其他的不必说了。管好你家孙儿,再让我听见半句不三不四的话,下次就不是断几根骨头掉几颗牙那么简单了。”
“是是是!多谢梅总宽宏大量!”冯少华如蒙大赦,连声道谢后匆匆挂了电话。
手机从梅子手中滑落,砸在柔软的被单上。潘泽这时才揉着眼睛坐起来,头发乱糟糟的像团鸟窝:“谁啊?一大早的吵死了。”
“冯云龙他爷爷,”梅子转过身,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,“说要把 Killer送给我们,我没要,按原价收了。”
潘泽愣了愣,忽然低头笑了。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,镀上一层金边。他伸手将梅子揽进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:“还是我老婆厉害。”
梅子在他怀里蹭了蹭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,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,竟也这般值得。窗外的鸟儿不知何时落在了枝头,叽叽喳喳地唱着,像在为这寻常的清晨,添了几分热闹的欢喜。
晨光漫过雕花窗棂时,潘泽正帮梅子系丝巾。真丝料子滑得像流水,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颈侧,惹得她轻笑一声:“别闹,再晚赶不上飞机了。”
早餐是管家准备的燕窝粥,白瓷碗里飘着淡淡的甜香。潘泽刚舀起一勺,手机就响了——是冯老爷子的特助,声音恭敬得像要钻进听筒里:“潘总,合同已备好,按您说的三分之一价,随时等您签字。”
梅子呷了口粥,眼尾扫过他:“冯家倒是识趣。”
“还不是怕了我老婆的威风。”潘泽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,尝到一丝燕窝的甜。
送梅子去私人机场时,停机坪的风卷着她的风衣下摆。“Killer那边别太累,”她替他理了理领带,指尖在他心口按了按,“等我从洛杉矶回来检查成果。”
飞机冲上云霄时,潘泽望着那道银线,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签合同那天,冯老爷子亲自在公司门口候着,佝偻着背,见了潘泽就作揖:“潘总,以前是我们不懂事……”潘泽没接话,只在文件上签了名。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,倒像是把那些年的憋屈都一笔勾销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像浸在蜜里。每天晚上八点,梅子的视频电话准会打来。有时是在洛杉矶的宴会厅,她穿着香槟色礼服,鬓角别着碎钻,对着镜头偷偷吐舌头;有时是在酒店套房,刚卸了妆,素着一张脸窝在沙发里,跟他说论坛上的趣事。
“今天见了个华尔街大佬,”她边敷面膜边说,声音闷闷的,“说想跟千禧合作,我没理他。”
潘泽正在看 Killer的财务报表,闻言抬头笑:“怎么不理?”
“他看我的眼神不对,”面膜下的嘴角翘起来,“哪有我老公好看。”
潘泽的心像被羽毛搔了搔,暖烘烘的。整合公司的事比预想中顺利,那些原本不服气的老员工,见他几笔账算得清清楚楚,方案做得滴水不漏,渐渐也收了轻视。
变故发生在第十天晚上。
潘泽刚结束视频会议,手机“嘟”地响了一声,是梅子的电话。他笑着接起:“刚想找你……”
话没说完,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,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,然后就彻底断了。
“喂?梅子?”潘泽的心猛地沉下去,再打过去,只剩冰冷的提示音:“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。”
一夜无眠。第二天清晨,梅家老宅的电话像催命符般响起——梅子的车队在洛杉矶日落大道遇到不明武装分子的袭击,双方发生激烈枪战,所有安保人员战死,大小姐,也就是梅子不知所踪,下落不明。
潘泽赶到老宅时,梅振东正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的紫砂壶摔在地上,碎成了好几瓣。“备车!”老爷子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,“去机场!我要亲自去找!”
那天下午,潘泽正在公司开紧急会议,管家哭着打来电话:“潘总,老爷子和老夫人……晕过去了!”
医院的消毒水味呛得人眼睛发酸。梅振东躺在病床上,呼吸机规律地起伏着,曾经挺直的脊梁弯得像张弓。樊淑敏在隔壁病房,醒来就哭,喊着梅子的名字。
律师来的时候,潘泽正在给梅振东擦手。老人枯瘦的手背上布满针孔,轻轻一碰就颤。“潘总,”律师递过文件,声音艰涩,“老爷子清醒时说了,所有股份和决策权,暂时由您接管。”
潘泽捏着那几张纸,指尖抖得厉害。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,像铺了层碎金。他想起第一次见梅子,她穿着红色旗袍,站在梅家祠堂里,冷冷地说:“签了这份协议,你就是梅家的人了。”
那时只当是交易,却没承想,短短数月,这个女人早已住进心里,成了他活下去的底气。
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最后一次通话记录,背景是梅子在洛杉矶拍的晚霞,红得像火。潘泽捂住脸,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。
他不能倒下。梅子说不定还活着,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找。
潘泽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。西装袖口的褶皱被他抚平,眼神里的慌乱褪去,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。